他思考了一會道：“看周媛的吧, 我做不來她的主。”

心急吃不了熱豆腐, 說完話, 葉韶光移開視線看向門口, 不準備繼續說話。她都打算好了, 今天先來探探鄭立志的態度, 過幾天再來軟磨硬泡, 等建立罐頭加工廠的報告過了之後再來確立合作關系。

這種吊人胃口吊到一半忽然撒手不幹的做法最是磨人，聽完葉韶光的話，鄭立志心裏有了決定, 準備在葉韶光再次邀請周媛去長水村做賬時答應她。

但葉韶光卻不再提邀請的事，而是看著門口出神。

葉韶光表面上看著門口出神，實際上偷偷扭頭朝葉紅軍使了一個眼色, 讓葉紅軍去跟鄭立志說話。

葉紅軍收到葉韶光的暗示, 自然地開了另外一個話題，兩個男人面對面聊了起來。

不一會, 周媛捧著兩大海碗菜匆匆歸家, 還沒進門便扯起嗓子說道：“去晚了, 紅燒肉被打光了。”

話落, 她走進屋, 把兩個大海碗放到桌面。

葉韶光掃了一眼，兩個大海碗都裝了菜, 一個大海碗裝了大半碗的紅燒豆腐，一個大海碗裝了滿滿一碗的山芋。

“咦？”

周媛拿起一瓶罐頭問：“你帶來的？”

葉韶光笑著點了點頭：“來得匆忙, 只帶了這兩瓶罐頭過來。”

“來就來, 哪裏需要帶東西過來。”

周媛把兩瓶罐頭塞到葉韶光懷裏:“這麽金貴的東西拿來送人不合適，拿回家去給孩子們吃吧。”

葉韶光直接打開一瓶罐頭：“開都開了，我可不帶回去。”

周媛沒想到葉韶光會直接耍賴，一時間楞在了那裏。

葉韶光走過去推了推她，笑瞇瞇道：“天色快暗了，能吃飯了嗎？”

周媛回過神來，嘆了一口氣無奈道：“這瓶開了就算了，另外一瓶你得帶走。”

葉韶光只笑不說話。

周媛招呼鄭立志和葉紅軍坐下吃飯，她煮了一瓦煲的幹撈飯，但因為水放多了，以至於一瓦煲的幹撈飯看起來和稀粥無異。

米粒被熬得糜爛，想要撈出來十分具有難度，想了想，周媛幹脆不撈了，直接拿勺子舀了四碗粥，剛好一人一碗。

“來來來，別客氣，都坐下吃飯。”

葉韶光挨著葉紅軍坐下，幾個人邊吃邊說話，吃罷了飯，葉韶光提出離開。

“天色晚了，我們該走了。”

夜路不安全，周媛不好留人，笑道：“這次我就不留你了，下次再來可得多待一會。”

葉韶光拉過周媛的手，拍了拍她的手背，笑瞇瞇道：“行，下次再來，攆我也不走。”

她扭頭朝鄭立志道：“我跟你提的事別忘了告訴你媳婦。”

周媛看了鄭立志一眼，又看了葉韶光一眼：“我就在這，你自己跟我說不就好了？”

葉韶光眨了眨眼睛，嬌俏道：“我不，你要是想知道，問你男人去。”

她一個側身躲開周媛的手，朝葉紅軍喊：“軍哥，咱們走。”

說走就走，倆人不給鄭立志和周媛反應的機會，大跨步往外走，不一會就走遠了。

看著他們的背影，周媛問鄭立志：“韶光同志跟你提了啥？”

鄭立志猛灌了一口水：“她讓你去長水村幫她算賬。”

周媛面露喜色：“你答應沒？”

“她只跟我提了這件事，沒問我意見。”

周媛在門口兜了好幾個圈，喜得停不下來，鄭立志拉住她：“別轉了，轉得我眼花。”

周媛整個人都發著光：“韶光同志真好，我決定去長水村幫她算賬。”

鄭立志蹙起眉心：“她也不一定要你算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鄭立志解釋道：“我覺得她讓你做賬另有所圖。”

周媛推了鄭立志一把，不讚同道：“別胡說八道，韶光同志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鄭立志正要跟她說罐頭瓶子的事，周媛板著臉橫了他一眼，哼聲道：“這事就這麽定了，改天我就去跟韶光同志說。”

說完周媛理都不理鄭立志，轉身抱起兒子樂個不停。

離開玻璃廠，葉紅軍和葉韶光坐車回全水鎮，回到鎮上再騎自行車回長水村。下過雨後的夜晚空氣中夾雜著泥土味，乘著月色，倆人回到長水村。

院門口的門檻有五厘米高，需要拉一塊板墊著才能把自行車推進去。葉韶光跳下車，從角落拉出一塊半米長的模板放到門檻上。

葉紅軍推車進去，葉韶光快步跟上。

家裏燈火通明，葉韶光快步往主屋走，不知不覺將近八點了，不知道孩子們吃飯了沒有。

屋裏孫芳芳正帶著兩個孩子看書，睡了一晚，她的精神好了不少，不見昨天的歇斯底裏。

見葉韶光進屋，她擡頭看向葉韶光，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：“飯菜在鍋裏熱著。”

葉韶光過去抱起黨哥兒，親了親他的額頭：“你們吃了嗎？”

“沒吃，黨哥兒和紅姐兒非要等你們回來一起吃，怎麽勸都不聽。”

孫芳芳無奈道，她是服了兩個外孫了，平時看著好說話，一到關鍵時候脾氣犟的跟牛似的，怎麽勸都不聽，也不知遺傳的誰。

紅姐兒摸了摸肚子，笑瞇瞇道：“紅姐兒肚子一直咕咕咕咕叫，好像蛤//蟆喲。”

葉韶光低下頭吧唧了紅姐兒一口：“蛤//蟆是怎麽叫的？”

紅姐兒轉過身趴下，雙手雙腳撐著地面，擡起頭呱呱叫了好幾聲。葉韶光被她逗得不行，捂著肚子笑得停不下來。

孫芳芳趕緊抱起紅姐兒，拍了拍她的衣裳，笑瞇瞇道：“是不是傻，你媽哄你玩呢，你還真學癩蛤//蟆給她看。”

紅姐兒撲進孫芳芳懷裏，仰起頭解釋：“姥姥，不是癩蛤//蟆，阿母說了蛤//蟆跟癩蛤//蟆是不一樣的。”

孫芳芳看向葉韶光，葉韶光笑得整個人抖了起來。

小的時候每到夏天她經常逗黨哥兒和紅姐兒學蛤//蟆叫，那時候兩個孩子不過一兩歲，叫他們什麽他們便學什麽，乖得很。

後來大了點，黨哥兒知道了蛤//蟆是癩蛤//蟆，不管葉韶光怎麽哄他，他都不肯學蛤//蟆叫。

紅姐兒比較傻，葉韶光哄她說蛤//蟆是青蛙，不是癩蛤//蟆，她信了，每次葉韶光讓她學蛤//蟆叫，她都會乖乖學給葉韶光看。

不過現在的葉韶光根本不記得自己哄過紅姐兒的事，只是覺得紅姐兒好玩兒。

黨哥兒淡淡瞥了紅姐兒一眼，無聲地搖了搖頭。

他真是沒眼看了。

葉韶光拉過紅姐兒，猛親了她好幾口，義正言辭道：“沒錯，蛤//蟆是蛤//蟆，癩蛤//蟆是癩蛤//蟆，它們不是一樣東西。”

孫芳芳拍了葉韶光一下，沒好氣道：“一邊去，別教壞我紅姐兒。”

她沒真拍，只是輕輕地拍了葉韶光一下。

葉韶光忍著笑保證道：“知道了媽，我再不敢哄他們了。”

“孩子們都餓了，我去端飯。”

葉韶光轉身往廚房走，打開燈閘，熒黃色的白熾燈照亮了整間廚房。她走過去打開鍋蓋，只見鍋裏放著熱著一盆飯，以及兩海碗菜。

她伸手摸了摸碗沿，碗上還有餘溫，現在吃剛剛好。

她拿了一個托盤出來，把飯和菜都放到托盤上，捧著托盤往主屋走。

進了屋，她把飯菜一一擺到桌面上，給孫芳芳以及兩個孩子一人盛了一碗飯。黨哥兒和紅姐兒都很獨立，一向自己吃飯，不需要大人餵。

葉韶光坐在兩個孩子中間，時不時給他們夾一筷子菜，看著他們吃得津津有味，她感到十分滿足。

雖然她失憶了，但對兩個孩子的愛似乎並沒有減少。

忙活了一天，洗澡後葉韶光早早睡了，一覺睡到天亮。

吃過早飯，葉韶光去雞舍找王百華，她要跟他聊買豬崽的事。村裏還剩下兩頭肉豬和一頭母豬，如果罐頭加工廠能在明年建成的，那麽他們需要大量的肉豬。

現下養豬的人不多，他們得自己解決肉豬供應不足的問題。

她研究過系統，知道系統開通了異物兌換的功能，可以用五百只小雞崽兌換一只豬崽。她去找王百華聊買豬崽的事，不是讓王百華去買豬崽，而是借王百華當幌子，避免別人察覺到她有系統。

到達雞舍，王百華已經到了。

“姐，我等你好久了，你怎麽才來。”

葉韶光掏出水煮蛋，塞到王百華手裏：“洗碗耽誤了一會，來晚了。”

“你跟我來，咱們到一邊說話。”

倆人走到樹陰下，葉韶光開門見山道：“我打算買兩百只小豬崽回來養。”

“兩百只？”

王百華驚呼出聲，他們現在養了五千多只母雞，養了一百多只鴨，一百多只鵝，要是再買兩百只小豬崽回來，單憑四隊幾個人養，根本就忙不過來。

“姐，會不會太多了？”

葉韶光搖頭，解釋道：“我還覺得兩百只少了呢，一窩小豬崽起碼得養大半年才能長肉，我估摸著明年年底就能搞好罐頭加工廠，兩百頭豬還是少了。”

王百華搔了搔頭發：“可是姐，咱們只有六個人。”

最近養活那幾千只雞鴨鵝已經有點吃力，他實在無法想象再養兩百只豬的日子。

葉韶光也考慮過這個問題，按照目前的發展，四隊養的東西只會更多不會減少。

“找你哥要人，我看一二三隊都挺閑，剛好抽幾個人到咱們隊。”

聞言，王百華拍了拍腦門：“對喲，我怎麽沒想到這個。”

他樂了起來，露出一口大白牙：“姐，咱們最少得找我哥要十個人。”

“沒問題，我跟你哥提。”

葉韶光應得十分爽快，接著又道：“要不買五百只小豬崽？”

要麽不養，一旦養了就要往大了養。

王百華笑容僵住，不可置信道：“五百只？拿什麽來餵？”

葉韶光隨口道：“還沒想好，算了還是養兩百只吧，五百只好像是有點多了。”

王百華拍了拍胸口：“差點沒嚇死我。”

他攔住葉韶光的肩膀，笑嘻嘻道：“姐，咱們什麽時候去買豬崽，你帶上我一起去唄。”

他亮出手臂上的雞肉：“我可以幫忙扛小豬崽回來。”

葉韶光想到沒想過帶他去。

“不用，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
王百華苦著一張臉，豎起兩根手指頭：“姐，咱要買的可是兩百只豬崽，不是兩百只小雞崽，豬崽可重了，你不帶我去，你自己能扛得回來？”

葉韶光琢磨著王百華的話，兩百只小豬崽確實很重，她得想出個既不用帶王百華去又能把豬崽扛回來的辦法。

想了一會，葉韶光有了主意。

“好吧，我帶你去，不過你得聽我的。”

王百華剎那間眉開眼笑：“姐，我肯定聽你的，咱們什麽時候去？”

葉韶光本來打算下午找個地方偷偷把小豬崽換出來，但現在要帶王百華一起去，那麽就不能再隨便找個地方應付了。

“一會就去，你去找百富哥拿證明，我回家準備錢和票。”

王百華拉住葉韶光，左右看了看小聲道：“姐，你該不會帶我去黑市吧？”

兩百只豬崽喲，除了黑市哪裏能買到？

葉韶光拍了他一巴掌：“想什麽呢，姐是那樣的人嗎？”

她怎麽可能去黑市！

王百華摸了摸被打的地方：“姐，我錯了，我不應該懷疑你。”

葉韶光橫了他一眼：“咱們得抓緊時間，你快去找富哥開證明，咱們一會就出發。”

“開去哪的證明？”

葉韶光想了想道：“市區。”

王百華一向聽葉韶光的話，哎了一聲後樂顛顛去找王百富。

見王百華走了，葉韶光站在原地思考一個問題，她該如何光明正大地把兩百只小豬崽拿出來？

總不能找個托扮演賣家，這樣做太冒險了。

腳下爬過一群螞蟻，葉韶光蹲下，一眨不眨地看著螞蟻搬家。

老祖宗傳下來說遇到螞蟻搬家很大可能會下雨。

“有了，就這麽辦！”

葉韶光繞過螞蟻群，快步往家裏走。

她騙王百華說要回家準備東西，其實除了豬籠別的東西都不需要準備。

葉紅軍在家寫報告，見葉韶光換了一身新衣裳，忙問：“去哪？”

葉韶光應得爽快：“跟華子去買小豬崽。”

葉紅軍擱下筆：“去哪裏買？我跟你們一起去。”

葉紅軍聰明得很，葉韶光可不想讓葉紅軍發現自己的秘密，笑瞇瞇道：“不用，我跟華子去就行了。”

葉紅軍堅持：“我報告快寫完了，可以一起去。”

葉韶光抽了抽嘴角，揚起笑臉：“軍哥，要不你幫我寫一份罐頭加工廠的五年發展計劃？”

葉紅軍盯著葉韶光看，見她眼神堅定，笑容甜美，很快判斷出她在敷衍自己：“行，我不去了，我幫你寫計劃。”

葉韶光笑得更加燦爛，張嘴就道：“軍哥，謝謝你。”

葉紅軍湊了過去：“要真想謝我，要不讓我回房睡？”

葉韶光躲開他，笑瞇瞇道：“這個不行，咱們說好了的，得我恢覆記憶了才同房。”

葉紅軍揉了揉眉心：“我沒想同房，只是想跟你睡一張床。”

葉韶光半個字都不信。

“軍哥，我得走了，不跟你說了啊。”

葉韶光匆匆往外走，出了門後還不忘幫葉紅軍把門關上。

“嬸，華子回來嗎？”

到達王奮進家，葉韶光邊往裏走邊問阿進嬸。阿進嬸扯下曬在欄桿上的被子，往王百華的屋指了指：“在屋裏呢。”

她翻了個白眼，沒好氣道：“一個人偷偷在屋裏捯飭，也不知道捯飭給誰看。”

葉韶光挽起阿進嬸的手：“嬸，我跟華子一會去市區買豬崽。”

“喲，你不早說，我娘家嫂子那邊養了不少小豬崽，你要買多少？”

“兩百只。”

“這麽多，她家只有五十多只。”

葉韶光靈機一動，心裏有了新的想法：“嬸，可能得勞煩您走一趟了。我們這趟去市區也不知道買不買得到豬崽，不要您去您娘家嫂子把那五十只豬崽買了。”

阿進嬸想也不想就一口應下了：“行，我一會就去。”

王百華推開門往外走，看到葉韶光的瞬間雙眼亮得不行：“姐，你看我怎麽樣？”

他把胡子刮了，穿了一身緊身的衣裳，把頭發壓實貼著臉。

葉韶光無法欣賞這種審美，看著老了不止五歲。

葉韶光還沒說話，阿進嬸搶先道：“醜，趕緊去把你的頭發洗了，忒難看。”

王百華眼巴巴地看著葉韶光，葉韶光含蓄道：“頭發要是不那麽貼的話會更好看喲。”

王百華抓了一把頭發：“真不好看？”

葉韶光笑了笑，阿進嬸不耐煩道：“趕緊去洗了，真的很難看，跟村頭二傻子似的。”

王百華扭曲了五官，竟然說他像村頭二傻子，太傷人了！

他又抓了一把頭發，不覆剛才的意氣風華，耷拉著耳朵道：“姐，你等我，我先去洗頭發。”

葉韶光憋著笑：“華子，你今天特別帥！”

王百華眼睛亮了起來，阿進嬸打擊搭道：“別哄他，這傻小子腦筋粗，聽不出真話假話。”

王百華小聲嘀咕：“你才傻呢！”

阿進嬸一巴掌拍了過去：“說什麽呢？你要不相信可以找人問，我保證問十個人，肯定有十個人說你難看。”

葉韶光站到阿進嬸身後，捂著肚子笑了起來：“華子，確實很醜。”

王百華啊了一聲，委屈道：“姐，你太壞了！”

剛才還哄他說好看！

阿進嬸踹了他一腳：“不是說要去市區麽，還不抓緊時間？”

王百華想起還有正事要辦，頓時不再琢磨好看還是不好看的事，急急忙忙去把頭發洗了。

“姐，咱們出發吧！”

葉韶光摸了摸他的狗頭：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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